她吐出的血将黄土浸透了一大片,她的双手仿佛爱怜一般轻轻抚摸着孤坟,神情悲戚到极致。

她在做什么?

欢颜从树林中走了出来。璇姬猛的回头看她,眸中红光霎时汹涌,张嘴低喝了一声,口中獠牙骇人。

这模样,犹如野兽警告她不要靠近一般发出的威胁信号。

孟星摇着折扇,云淡风轻的立在一旁,看着璇姬道:“啧啧,如斯美人,怎的竟是这副可怕模样。”

璇姬冷冷看了他一眼,又看向欢颜,不甘道:“我与你们无冤无仇,为何要穷追不舍!”

“你无端杀人,就要付出代价,我说了,你今日必死。”欢颜见她这副模样,心中虽有不忍,但一想到方家阿婆一家老小哭泣的凄惨模样,便强迫自己硬了心肠。

“呵——我所杀之人,尽皆是薄情好色之徒,死不足惜,我又有何罪!”璇姬眸中凶光闪烁,双手紧紧的嵌入泥土中,血迹斑驳。

“他们薄情也好好色也好,也轮不到你来决定他们该死还是该活!”欢颜摇摇头,语气中多了一抹悲戚:“你可知道,你杀了他们,他们的家人有多痛苦?难道,这不是罪吗?”

璇姬冰冷一笑,目光落在了那座孤坟上,冷哼道:“是吗?他们死后,家人的痛苦让你十分怜悯吗?那么我呢?我的丈夫和孩子被人类杀死,我的痛苦,又有何人来理会?”

欢颜的目光落在那孤坟上,心中像是暴风雨呼啸而过。

那孤坟里埋的是她的丈夫和孩子吗?

“你要杀我也可以,再给我三天的时间,只要三天,我就能复活他们,到时候你再杀了我,我绝无怨言。”璇姬猛的回过头来看向欢颜,一字一顿道。

三天?

复活?

欢颜怔了怔,努力的理顺了她话语中的意思,摇头道:“你打算如何复活他们?据我所知,这世间,没有复活之法。”

若真有,大师兄也不会孤寂千年,寻复活而不得法。

璇姬眸光一凝,寒声道:“我已经杀了九十八个人,只需要一个,再有一个男子的精元,就可以复活他们了。原本,他将会是最后一个。”璇姬抬手指了指孟星。

孟星摇着折扇,皱眉道:“坏了你的好事,实在不好意思。不过我可没兴趣让妖精吸精元玩。”

欢颜觉得璇姬已经无可救药了,摇头道:“就算你再杀一千个人,一万个人,死了就是死了,如何能复活?你收手吧,别再害人了,只要你答应我回到妖界去,不再踏入人界半步,我——我可以不杀你。”

听到欢颜这话,璇姬和孟星皆是一愣。

孟星眼底诧异划过,很快恢复了镇定,若有所思的看着欢颜,沉默不语。

璇姬则是愣神之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:“不杀我?哈——修道之人的话真的可信吗?我不需要你的怜悯,我只要再杀一个人,救活我的丈夫和孩子,我可以任你杀剐。”

欢颜眉头皱的死死的,摇头道:“不行,你不能再杀任何一个人。我说过了,这世间没有复活之法。”

“不试试,怎知没有?”璇姬缓缓站起身,看着欢颜道:“若你执意要拦我,我便只好连你一块杀了。”说罢,她忽然一个闪身朝欢颜冲来,速度之快,让欢颜脸色骤变。

她慌忙使出青云决,闪身出现在别处,下一秒,一会雪白的利爪出现在了她的胸口,欢颜连忙抽出饮觞剑挡住,只听的“铿”的一声,利爪上的指甲断了一截,落在了地上。

这一次欢颜没有妇人之仁,毫不犹豫的将极阴之气灌入饮觞剑,朝着璇姬刺了过去。

黑色的雾气缠绕在饮觞剑上,璇姬不敢触碰,只不停的避让。她体内的极阴之气却仿佛受到牵引一般,疯狂的窜动,只短短片刻时间,她的经脉就被极阴之气给占据了,内力再提不起半分,整个人软到在地,眼底尽是黑芒闪烁。

孟星看着璇姬眼底的黑芒,又看看欢颜饮觞剑上缠绕着的黑雾,眸光微微一凝,然后归于平静。

欢颜剑指璇姬眉心,冷声道:“我不会再让你杀任何一个人,你若这样执迷不悟,我只好替天行道。我再问你一次,愿不愿意回到妖界,再不伤害任何一个凡人。”

说罢吗,不待她动手,璇姬忽然一把抓住饮觞剑,用力的刺入了自己的胸口,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了满地,欢颜被眼前这一幕给惊住了。

她慌忙拔出剑,蹲在璇姬面前,急声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
璇姬轻轻笑着,容貌恢复了人的模样,那滴泪痣被泪水染过,显得娇艳欲滴,她的眸子湿漉漉的,因为被极阴之气占据的缘故,显得格外幽深漆黑,那眸中闪烁的哀求,却是让欢颜心头一酸。

她这是怎么了?这是一只女妖,她害人无数,她杀了她,应该感到骄傲和自豪才对,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,好像有人紧紧的扼她的咽喉,让她呼吸不畅。

“告诉我,你打入我体内的力量,是什么?”

“极阴之气。”

“极阴?呵——难怪,难怪我会这样惨败。”说着,她眼角的泪不住的滑落:“丫头,你很善良,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放我一马,呵呵——我很难想象,你竟然是正道弟子。”

“你是第一个,愿意相信妖怪的话的人,我说的都是真的!我的族人,都被凡人给杀害了。剥皮抽筋,吃肉炖骨——当我看到我的孩子,被剥下的皮做成了上等的裘皮,他的肉被做成了肉干——我的心像是被野狗啃食了,痛不欲生。”

“我收敛了他们的骨头和皮毛,埋葬在这孤坟里。每逢十五月圆之时,我便会采集男子的精元渡到他们残存的尸骨上,真的就只差一个人,就可以复活他们了——”

“我挑选的人,都是薄情寡性之人,我以为——这不算错。他们都是人渣,死何足惜?”

“如今——我的经脉都被腐蚀了,再无复原的可能,不如死在你的剑下,来的痛快。我只求你一件事,你一定要答应我。”

欢颜脑子里乱乱的,半晌说不出话来,只轻轻点了点头。

“待我死后,将我埋入那孤坟之内,让我和我的族人,我的丈夫还有孩子在一起——”

欢颜的眼眶有些发红,用力点头。

璇姬笑了起来,凄美绝丽,像是一副绝美的画刻入了欢颜的心底,再也难以忘记。

璇姬临死前,轻轻张开了嘴,一颗拇指大小的圆润珠子飞了出来,轻轻落在了欢颜的掌心。

“这是——我的——谢礼。”话音落下,她整个人软倒在地,美人渐渐变成了一只雪白的野兽,正是那一日欢颜瞧见的白色狍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