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南箕北斗 于霸天一剑击毙四名铁剑帮弟子，用心之毒，出手之狠，便是莫云楼在西域久负恶名，见了此情此景，也不免心弦一颤。

于霸天收剑还立，转瞬间谄媚一笑，道：“杀鸡焉用牛刀，烹狗岂劳牛鼎，在下愿代阁下出手，这份薄礼还请前辈哂纳！”

莫云楼未动声色，盘算稍许，目光一瞥于霸天，道：“你想说什么，尽管说。”

于霸天心内大喜，急忙上前一步，却又顾忌这橐驼老者武功极高，当即又退后一步，道：“以阁下智慧，既知在下是昆仑派弟子，想必也能猜到......”

莫云楼道：“老朽平生最不愿猜人心事，你最好别卖关子。”

于霸天心头大骇，绝不敢违逆冒犯，再捋虎须，连连颔首应诺，躬身道：“阁下神功盖世，武学境界如莽莽昆仑，方才出手虽只展露龙鳞半爪，却已见登峰造极之势，在下好生敬仰。我斗胆一猜，阁下所施展的应是天山道家《玉矶真经》，应是...应是西域大昆仑派前辈。算起来，我与阁下亦属同门。”他俯身垂首，揖躬到地，眼角余光却不敢离开莫云楼分毫，深怕哪一句不妥，便招来杀身之祸。

莫云楼并未作声，于霸天又说道：“在下这支昆仑派乃是西域大昆仑派的分脉，虽然过去百年之间不曾与总教来往，但于某时时不敢忘记祖宗大德！”

他话意诚恳，叫人难分真伪，接着说道：“昆仑武学博大精深，中原武林虽声势浩大，却也远远不及；唯听什么尚虚门，少林派，清明剑派，不过徒有虚名。以我在祖宗留下的武学典籍中所见，集大成者，非昆仑莫属！”

他话锋一转，道：“可惜啊，招数虽妙不可言，但当年中州昆仑派的祖先是被迫来到中原，内功心法《玉矶真经》虽有修炼，可残章断句只言片语，百年传承下来，早已荡然无存，再妙的招数又有何用！”说到此处不禁扼腕叹息。

莫云楼恍然明悟，却故作不知，问道：“你说这些，用意何在？”

于霸天岂不知他明知故问，却不敢顶撞，屈膝跪倒在莫云楼身前，将宝剑放在身侧，又将发簪扯下，扔在远处，大袖铺开，着地有声，转瞬间三叩其首，恳切之情，仿佛还不足以尽表。那三名昆仑弟子不等招呼，也随着掌门人跪拜施礼，绝不敢有丝毫怠慢。

莫云楼面沉似水，心中对这位于掌门“刮目相看”，却依旧不作声，只等着这道貌岸然之徒接下来又会做什么。

于霸天叩首已毕，早已蓬头垢面，发丝垂下遮住双眼，从缝隙之中观察对面动静；见莫云楼不答，便道：“弟子于霸天，拜见昆仑派前辈！前辈如若不嫌弃，可否纳我一众弟子入得门下，弟子感激涕零，誓效此生，绝无二心！”那三名昆仑弟子也同声附和：“誓效此生，绝无二心！”

群声入耳，莫云楼起初并未在意，可沉思片刻，竟有些许动摇，道：“你所欲得者，无非就是《玉矶真经》罢了。难道这一本经书，便抵得过一派掌门之位？”

于霸天忖思片刻，顾及老者脾性古怪，不敢轻易作答；他深吸一口气，叹道：“在下这支昆仑派在中原武林虽有立足之地，但相比于青城、无量尚有不及，若较之尚虚，清明，则差之远矣。可惜堂堂昆仑威名，在中原武林难入上游啊！”说罢拾起地上宝剑，捧在掌中，道：“今日一见先生，惊喜我昆仑派高手神功依旧，《玉矶真经》更是名不虚传，区区于某，有幸得见昆仑神功，甘心拜服！还请先生收下我昆仑派一众弟子吧！”说时涕泪横流，仿佛情至深处，难以自拔。

莫云楼双目微阖，只觉眼前这人虽贵为一派之长，但行事却这般卑躬屈膝，不知羞耻，然而越是如此，越见得此人城府之深，着实叫人慨叹，不禁心念一转，问道：“你这昆仑派，弟子有多少名，比之铁剑帮如何？”

于霸天心中窃喜，暗道：“他果真动了心思。”急忙答应道：“在下弟子尚有一千余人，大多在河北一带，前辈若有差遣，我等必定赴汤蹈火，在所不辞！至于铁剑帮嘛，在下敢杀了这几人，便是没将他们放在心上。”

莫云楼颔首道：“那便好，如果老朽交给你这本经书，你能听老朽的话，号令昆仑弟子，去与无量剑派为敌吗？”

听他话音严肃，丝毫没有戏谑之意，于霸天暗作盘算，这等大事如若当真答应，那自己岂不成了整个中原武林的对头，天下虽大岂还有立锥之地，可若不答应，那本朝思暮想的《玉矶真经》又如何得到？

他首鼠两端，一时难以决断，暗中忖道：“不如先应了他，取到经书后再另做打算。可这老东西这武功如此之高，万一知道我骗他，如何是好！”思前想后，直憋得中气上涌，脸色涨红。

韩商三人按捺多时，最初听于霸天陈词慷慨，以为他多半还是正派人物，可事已至此，那姓于的不仅一剑连毙四名铁剑帮弟子，这时还要背弃中原武林同盟之谊，去与无量剑派为敌，这般大逆之事，却不知他能否答应。

莫云楼背过身去，冷笑道：“老朽高估你了，本以为你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，怎么这时却软了下来。”

于霸天垂首不语，只觉这老者越发高深莫测，自己所想所思，似乎都逃不过他那双深陷的眼眸，正无言以对之际，忽见莫云楼甩目看向身左，厉声道：“何人？出来！”话音如剑，径直逼向韩商三人。

三人情知不妙，再想躲藏已无济于事，当下绝不犹豫，拔足动身，匆匆向林子深处逃遁。

莫云楼身法奇快，话音未落，人已在数丈之外。他早已知道此处有人藏匿，自然也猜到正是酒店内遇见的三个后生，可他对于霸天这等趋炎附势之徒更为鄙夷，方才一番问话，不过是为了让此人原形毕露，说给韩商等人听，到时传到中原武林，叫于霸天身败名裂，岂不比一剑诛杀更为痛快。

莫云楼心中如此盘算，此刻佯追几步，见几个身影蹿入林中，当下不再追赶，正要转身离去，蓦然间耳腮颤动，甩头回顾，断喝道：“谁！”目光急速搜索，唯见十步外树叶轻响，好似微风抚过，但凭他的眼力断定，彼处必然有人藏身，而且身法极佳，以至潜藏多时，竟没有暴露形迹。

他并不迟疑，只怕那人已经走脱，当即举步生风，飞身疾走，凭着草木上留下的细微痕迹，快步追了下去。

于霸天得知林中有人藏匿，仿佛晴天霹雳，五雷轰顶。他深知方才的种种行径若被人传扬出去，必定粉身碎骨。眼见莫云楼追寻另一边而去，料想以他武功之高，那人应该走不脱，得知韩商几人已钻进深林之中，他一个箭步跨出丈许，大喝道：“哪里走！”

话虽如此，但追出几步后，只见这树林着实茂密之极，根本寻不到人迹。猛然间气运丹田，双目紧闭，道家功法融汇密宗观听之术，凭着双耳仔细听寻，唯觉左手边有轻微脚步声响，虽不敢断定人在此处，却也不犹豫，当下衔枚疾走，在枝叶间闪转腾挪，竭力追踪。

韩商三人慌不择路，只顾着向林深处疾走，却知这林子占地甚广，如果失足走散，天已将晚，如何相互找寻。三人中以武素心功力最深，韩商尚能跟上她的脚步，而夏铭焉只走了百余步，便因惊怕交加，顿觉体力不支，忽地脚下一软，跌倒在地。

韩商、素心闻声止步，急忙转身搀扶。武素心道：“不然你们先走，莫云楼毕竟是我师叔，看在家师情面上，绝不会为难我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