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经 伴随着吴妈妈的话语，周离将目光从那妩媚的娇躯上挣脱。坐起身来，故作镇定地伸了个懒腰，浑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，酸麻的感觉几乎没有了。说实话，刚刚的那种待遇，周离还是蛮享受的，吴妈妈此刻进来，其实是显得有些煞风景了。少年打心底里抗拒对这位妩媚女子发上半分牢骚，却又感觉不出言责怪，总想是堕了自身气势一般。现在毕竟是在人家的地头上，总需要拿出些气势来，便努力用不满的语气道：“吴妈妈，你这可是搅了少爷我的雅兴了啊。怎么说，春风阁现在不欢迎我来？”

吴妈妈如蝴蝶般翩翩走到周离近前，笑道：“哎呦，少爷您可别生气，妾身可不是这个意思。这几个小浪蹄子才刚来没两天，没个规矩，妾身怕她们伺候得不周到，再冲撞了少爷您。”

目光不再对着吴妈妈，周离很快便恢复如常，嗤笑一声，道：“少爷我倒是想让你来伺候呢，可您架子太大，我也请不动啊。”

吴妈妈对着少女们使了个眼色，示意她们出去伺候。少女们走得一步三回头，却是不敢违逆吴妈妈的意思。周离挽留不得，只能将桌上的那杯酒一饮而尽，显得有些闷闷不乐。吴妈妈吃吃地笑着，打趣道：“妾身这不就来陪您了嘛。等下您说什么，妾身就干什么，好不好？”

“要是这样，那不是白白让你占了便宜。”周离白了吴妈妈一眼，视线却不敢在她身上停留过久。

吴妈妈显然是发觉了少年面具下的羞涩，轻轻坐到榻的另一边，倚着榻桌，让周离的视线避无可避，美丽的面容散发着惊人的艳光，娇嗔道：“那些黄毛丫头有什么好的？如果您喜欢，妾身把她们都送给您便是。”

周离低眉，摇了摇头，道：“别介，我可养不起，也没什么兴趣。”

虽然周离自己感觉没什么可笑的，不过吴妈妈还是笑得花枝乱颤。周离心知，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，那就会一直在这场谈话中被吴妈妈牵着鼻子走。显而易见，这个女人并不简单。从第一次见面，周离就在她身上察觉到了武者的气息，且实力不俗，至少也应该和今天见到的那个墨离在一个水准。春风阁背后的势力究竟是什么，周离其实一直多方留意，却也没得到过什么有用的讯息。边城虽然算是人间重镇，但边缘化得很是彻底。不谈吴妈妈的容貌，就说能有如此底蕴，让这样一位高手心甘情愿地在如此闭塞之地的青楼里做老鸨，放眼整个人间，符合条件的势力也不多。

更重要的是，花了如此之大的力气在边城建立春风阁的那个势力，必然是有其目的的。虽然春风阁这样的销金窟收入确实可观，春风阁也会收购那些游侠儿从浊世得来的稀有物资，姑娘们也会有意无意地从客人们口中套些话儿，各个角度而言，春风阁的价值都很高。

关于春风阁的用途，周离跟徐胖子也讨论过，得出的结论也是出奇的一致，那就是春风阁绝对不单单只是为了做那些小事儿存在的。若问理由，也是出奇的统一。理由便是，春风阁的吴妈妈实在太过完美，如此人物竟然在人间最为偏僻的地方当青楼老鸨，绝对不简单。

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，疼痛和血腥气让少年的头脑变得更加清明。在成为雪妖之后，周离曾经学习的那些阴阳家法门基本上全都用不了了，哪怕是用来清心凝神的基本手段都施展不出，只能利用妖族嗜血的天性，沾上一点血腥气，让自己的意念变成类似执念一样的东西，也算是起到了集中精神的作用。悄悄将口中的鲜血咽下，少年微微抬头，正视吴妈妈那完美无瑕宛若少女般的面容，心头还是不禁一颤，平静的双眼掀起阵阵涟漪。周离眯起狭长的眼睛，遮掩住自己的情绪波动，调整呼吸，准备看看这位令人惊艳的妩媚女子究竟想做什么。

吴妈妈娇笑了好半天，宛若少女一般没心没肺，丝毫看不出高手风范。周离却心头微凛，刚才自己在长街上把已经封爵的墨家新秀打得半死，又跟至人境武侯过了招，这么大动静，眼前这个女人不会不知道。既然如此，她也一定明白，自己想要杀她并不难。那么，又是什么理由会让她表现得如此轻松呢？是有恃无恐，还是另有打算？少年无法判断，只能表情冷漠，等待着吴妈妈的下文。

终于，吴妈妈轻掩檀口，略施粉黛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属于岁月的痕迹，双颊泛红，展现出一种惊人的魅惑。周离不由得想到一个神话故事，具体细节记不太清，大致好像是神明创造出的第一个人，吃下了一颗诱人的果实，最后被神明放逐。若说世间真有那样一种可以让人放弃神明的诱人果实，少年认为，那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的吧。

吴妈妈媚眼如丝，看着少年眯起来的眼，娇声道：“刚才您在长街上硬撼牧边侯的英姿，妾身可是看见了的。这要是说出去，春风阁上下都要来自荐枕席了，哪用得着您养，她们供着您还差不多……”

刚听了个开头，周离就愣住了。吴妈妈的直接，令他猝不及防。来之前，他的心中打的算盘是先在春风阁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掩盖行迹，等到风雪再临时回家，这样最是稳妥，不至于暴露自己的藏身之所。虽然他之前已经隐约猜测过春风阁对自己有所图谋，刚刚也有准备试探对方真实目的的准备。但周离与春风阁打了两年交道了，对方一直没有图穷匕见，只是做些双赢的买卖，挣的也都是凡间钱。实话实说，其实周离对于这次能否可以了解春风阁真实目的，其实是不抱太大希望的。不曾想，眼前这个女人虽然谈笑风生，话题内容却是如此开门见山。显而易见，今天自己展现出的力量，似乎引出了春风阁的真实目的，哪怕不是目的的全部，也是那真实目的的一部分。

周离有些坐不住，不管春风阁究竟有什么目的，可以肯定的是，必然是浑水一趟。看了看窗外，外面的天空竟然连一片雪花都不往下落！在这种天气下，虽然还是可以用雪妖之躯的天赋神通，瞬移到自家那个破落的小院，但周离百分之百能够肯定的是，此刻的自己，只要一出春风阁的门，肯定会见到那个带着高高冠冕的老头儿。

既来之，则安之。少年只能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，心里倒是有些委屈，感觉今天一整天遇到的就没什么好事，表情上却强装冷漠。既然对方开门见山，自己也没必要打什么机锋。又斟了杯酒，少年将酒杯送到自己唇边，神色冷漠，眉眼下垂，道：“吴妈妈此言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
吴妈妈吃吃地笑道：“这不是在说您的风流气度嘛，干嘛板着个脸，难道妾身惹得您不高兴啦？”

周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，轻轻放下酒杯，停留在吴妈妈脸上的目光变得凌厉，“那倒是没有。只是以您的身份，说出这些话，应该还有些其他意思吧。”

吴妈妈闻言，仍是笑容不改，道：“瞧您说的，妾身哪里有什么身份。不过冥顽大家确实慧眼如炬，妾身有一桩买卖，想与您详谈。”

双目微睁，周离心道果然如此，抬手示意眼前的女人继续说下去，只听吴妈妈道：“妾身的东家，对冥顽大家仰慕已久，希望能与您有合作的机会。”

“东家？”少年心中一动，这正是了解春风阁背后那个神秘势力的机会，便疑惑道：“不知你的东家又是何方神圣？”

吴妈妈的笑容变得客气，轻声道：“您以后自会知道。”

“你的那位东家如此神秘，少爷我还真得掂量着办。”周离撇了撇嘴，似是有些不屑一顾。

吴妈妈为周离斟了杯酒，柔声道：“先不急，现在还没到您出力的时候呢。您看不上妾身这庸俗地方，平日里难得见您一面，今日好不容易才把您盼来，便跟您提前知会一声。您放心，这事儿不会让您为难的，更不会让您吃亏。”

周离越听越糊涂，除了感觉很不对劲之外，对于对方的意图更加模糊了。却又见吴妈妈从怀中摸出一页泛黄的纸，轻轻放到桌面上，道：“这东西，便是我们东家给您的定金。”

“定金？”周离皱着眉头将那页纸拿到自己面前，却是心中一荡。泛黄的纸上满是脂粉的香气，甚至还有淡淡奶香。然而此刻并不是想入非非的时候，周离定了定心神，仔细打量着那张泛黄的纸。这似乎就是一张放了很长时间的纸，上面甚至连个字都没有。

“虽然它看起来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，不过它可没那么简单哦。”吴妈妈青葱般的手指在少年眼前摇了摇，解释道：“您听说过《太离经》吗？”